第188章

  闻人书睫羽快速一颤，垂在一侧的大手指尖一动，似乎想要抓住一点什么。
  圆台之下，众人欢呼而起。
  下雨了！
  今年王朝必定风调雨顺，太平安康。
  雨水砸在了人们身上。
  童男童女在雨水降下的同时便绕着圆台开始行走。
  他们演练过无数次，自然知道该如何行走。
  这是他们必须要做的，只要在今日成功到达圆台中心，迎接他们的将会是富贵繁荣。
  就算不到达，只要雨停，他们也会拿到些钱财。
  大滴大滴的雨水不断落在人们身上。
  天空乌云密布，看不出来刚才还晴空万里的模样。
  这才是神赐，是神庇佑他们王朝天下太平的神赐。
  “跪！”
  太监高呼一声，除了皇帝之外的其他人纷纷跪下。
  就算是皇帝，也行了个大礼，来迎接今日神赐。
  雨越下越大，似乎在证明着他们心中所愿能成。
  水雾溅起朦胧之色，让圆台中心变得模糊。
  只能隐约看到闻人书的身影。
  他站在原地，狭长的眼睛微眯着，似是被眼前的光刺伤了眼。
  雾气朦胧了他的双眼，氤氲着一片漆黑的深幽。
  雨声之下，是他的低喃。
  “你究竟是……”
  半空中的人儿缓缓跌落。
  闻人书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伸手去接。
  如同羽毛般轻飘飘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冷意直窜心头。
  他下意识想要握住小人儿，却在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肌肤时顿住。
  不想伤害。
  哪怕这只是他的臆想。
  也许，也许只是他的臆想，他也不想伤害。
  闻人书蜷缩的手指伸直，仔细看去，似乎连指尖都在颤抖。
  宋初一蔫蔫的趴在闻人书掌心，声音带着几分虚弱。
  “闻人哥哥。”
  他声音很微弱，这噼里啪啦的雨声轻易就能将他的声音盖过。
  可闻人书只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紧紧盯着他，心脏仿佛在欢呼雀跃。
  宋初一轻轻眨眼，朝闻人书扬起一抹乖巧的笑来。
  “下雨了哦。”
  “嗯。”闻人书终于低声应了他，“下雨了。”
  雨水将他的衣服淋湿，冷意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下雨了。”
  他低低重复着，像是神明的低喃。
  宋初一用jiojio踢了踢闻人书的手指。
  他身上的花瓣已经被雨淋湿，蔫巴巴的，要不是腰上有草绳系着，这会儿他已经是光光的状态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很狼狈！
  得让闻人书带他回去，不能被其他人看到了。
  “带我回去带我回去！”
  “好。”闻人书低低应了一声，也不管还未到的童男童女，迈开步子离开。
  在他离开后，雨倏地停了。
  就如同它来时那般毫无预兆，顷刻间天气放晴，艳阳高照。
  如果不是身上和地面的湿意，众人都要以为刚才的下雨是场错觉。
  十名童男童女在雨停之时便停了下来。
  他们没能走到圆台中心，好在这雨已经下过了，他们也不需要受到惩罚。
  雨停之后，众人渐渐散去，有人专门带着这十名童男童女离开。
  这祭祀大典就此结束。
  与往常不同的是，在雨停之时，他们并未看到国师的身影。
  也许，神另有旨意。
  宫季回到了养心殿，准备请闻人书一聚，但随即一想，刚才大家都淋了雨。
  闻人书自然也不例外。
  这会儿去请他一聚，对方未必愿意。
  于是这个念头就被宫季暂时压了下来。
  ——
  院子里，摆放在石桌上的桂花糕已经湿透了。
  宋初一透支了能量，这会儿已经很饿了。
  他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软声道：“闻人哥哥，饿饿，糕糕。”
  闻人书小心翼翼将他放下，连声音都变温柔了很多。
  “我去拿桂花糕。”
  他说完脚步匆匆离开，没过一会儿便回来了。
  宋初一坐在石桌上，双手抱着一小块桂花糕，大口大口吃着。
  闻人书坐在石椅上，眼眸一片幽深。
  “阿初。”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了宋初一的胳膊。
  很软，带着些许凉意。
  触感太过轻薄，以至于不仔细感受竟是发现不了。
  一种荒谬的真实感涌了上来，闻人书双唇紧抿。
  “你究竟是谁？”
  他低声问着，像是在问眼前的小人儿，又像是在问自己。
  宋初一偏头看了他一眼，晃了晃自己的小腿。
  “我是宋初一呀。”他颇为理所当然的说道，“是你的阿初哦。”
  闻人书心尖一颤。
  他的阿初……果然，只是他的臆想吗？
  可刚才那突如其来的雨又是怎么回事？
  闻人书想不明白，他好像陷入了真实的臆想中，逃不掉，也注定沉沦。
  他有些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了，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和老师一样。
  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虚妄与真实之中，找不到自我，跟随着所喜之物，自缢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