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蒋慕铮用手捂住鼻子, 温热粘稠的血液流出来。
  洛飒傻了几秒, 反应过来后, 想找东西给他擦鼻血, 但包没带, 身上也没纸巾。
  她拍拍口袋, 只有上班用的白手套, 外面已经有些脏，她翻过来，塞他手里：“用这个堵住。”
  周围的行人都纷纷投来好奇八卦的目光, 她也顾不上搭理。
  绿灯亮。
  洛飒拽着他的衣袖，拉着他往马路对面跑。
  不时回头看他。
  蒋慕铮跟她说：“没事。”
  现在缓过来了，除了疼, 其他倒还好。
  不过这种被牵着过马路的感觉真不错。
  以前都是他护别人安危, 现在自己像个弱者，她替他遮风挡雨。
  洛飒的车停在路对面, 跑到车前, 她松开蒋慕铮, 打开后备箱拿出矿泉水, 又在收纳盒里找了条干净毛巾, 把毛巾用水湿透，拧了半干, 给他：“用这个擦。”
  白色手套已经被染红，蒋慕铮用湿毛巾换下, 他伸出另一只手, 让洛飒倒水在他手里，之后一直用冷水拍额头。
  稳了一会儿，鼻血已经不怎么流。
  洛飒用力捏着矿泉水瓶，都被她捏变形了，懊悔不已，刚才下手太重。
  对他说：“送你去医院吧。”
  蒋慕铮擦擦脸，又把手上的血渍处理一下，淡笑着看向她：“还真把我当成纸糊的人了？这点都不算伤，你快回去吧。”
  相比他之前受的苦，这一拳真都不值得一提。
  洛飒还要说什么，他已经转头离开，背对着她挥挥手。
  蒋慕铮到了马路对面后，不时回头看那边，确认她已经上车开走，他才加快脚步奔向自己的车。
  一路上，手机都在震动个不停。
  是花花公子群里在吵吵，都在八卦他今晚‘酒驾’的后续。
  他专注开车，没空理会。
  到家后蒋慕铮丢下车钥匙就往洗手间走，看看自己被打成什么样。其实刚才已经在车里看了一遍，总感觉后视镜照的不清楚。
  到了洗手间，开灯。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他眉心微蹙，嘴角都青了，还微肿。
  啧，这一拳打的可真狠。
  当时她估计恨不得将他踩脚下给踹死。
  群里还在狂轰滥.炸，蒋慕铮点开手机，都在催他：【五哥，赶紧的，观众们都在等你现身‘今日说法’呢【龇牙】】
  蒋慕铮若有所思，自己被打成这幅熊样，肯定不能让他们看笑话，回道：【孩儿们，都散了吧，正在跟你们嫂子吃宵夜！】
  他把手机搁一边，又看了看伤处。
  家里没有常备的消肿药，想起上次在跳伞俱乐部被烫伤，护士给他配了消毒的碘伏，也不知道能不能消点肿，不管了，先找出来涂涂。
  不然这样子，明天都没法见人。
  他们三人的小群里又热闹起来。
  江东廷没在花花公子群里吐槽蒋慕铮，总要给他面子，但是在私下的小群里，他毫无顾忌。
  调侃道：【吃宵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_→】
  程亦：【江东廷，你特么的别笑我们小铮，多老实一孩子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蒋慕铮找来碘伏和棉签，先去浴室简单冲个澡，出来后把脸擦干，对着镜子仔细涂抹。
  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他都快被烦死。
  瞅了眼群里的信息，他暗暗在心里把程亦和江东廷记了一笔。
  关上手机，他继续涂碘伏。
  眼前不自觉浮现第一次洛飒给他涂烫伤膏的画面。
  那个时候，他真希望自己活在电视里，然后手里有把遥控器，就永远把时间定格在那一瞬。
  回到卧室，蒋慕铮又把手机打开，嫌群里烦，他暂时屏蔽了信息。
  已经十一点多，也不知道洛飒有没有休息，他发了信息给她：【晚安。】
  过了挺长时间她也没回，他悻悻的把手机丢在枕边。
  洛飒回到家，洗过澡就直接躺床上，可心里乱糟糟的，眯上眼也睡不着，心口发闷。
  她又爬起来，穿戴整齐后，背上背包，抄起车钥匙出门。
  这个时间点，都是汽车往家里回，很少有人再出去。
  小区门口有药店和便利店，洛飒停好车，先去药店买了药用口罩，又买了外敷的消炎药。
  只是到了便利店，她犹豫许久，不知道要买点什么合适。
  思来想去，买了一瓶薄荷糖。
  收银员找零三块钱，洛飒没接，跟收银员说道：“再给我几个棒棒糖吧。”
  她拿了两个小脚丫棒棒糖。
  从她的小区到蒋慕铮的小区，路程不远。
  平时白天堵车，要二十分钟，现在路上车少，开得快，没到十分钟就到了。
  她有这个小区的门禁，二十岁生日时，妈妈和楚叔叔送了一套这边的公寓给她，她一直没住，后来就出租了。
  其实她是想卖掉的，因为楚思思在这边也有一套，她不想跟她一个小区，哪怕是隔着好几栋楼，她都不愿意。
  后来妈妈说这边的房子升值空间大，让她留着。
  她不知道楚思思怎么想的，她在哪买房子，楚思思也要紧随其后。
  她比楚思思大，每次生日赠送房产什么的，都是她在先，两年后才轮到楚思思。
  所以她在哪，买什么，楚思思就学她。
  反感至极。
  她也知道，其实楚思思看她也是一百个不顺眼。
  洛飒直接把车开到蒋慕铮家楼下，车停好，她拨了蒋慕铮的手机，几乎是秒接。
  蒋慕铮：“洛洛，怎么还没睡？”
  他刚才虽然把手机放枕边，但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她的信息，没想到她竟然给他打电话了。
  这是第二次她主动找他。
  洛飒直截了当：“下楼！”
  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蒋慕铮：“...”
  这话不是男人对女人说的吗？
  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
  缓了缓，确定自己不是被打后产生了幻觉，赶紧起床穿衣服。
  拿出了在部队时的效率，两分钟后都已经在电梯里了。
  电梯的四周镜面今晚格外的干净蹭亮，清楚到能看见他嘴角的清淤。
  他对着镜面，不自觉笑了。
  她半夜来看他，在几分钟之前，他真是做梦都不敢奢求。
  蒋慕铮跑着出了公寓大门，她就在台阶下，穿着长款大衣，风大，她把帽子戴上了。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你给我电话，我过去就行。”
  洛飒还是跟往常一样，表情淡淡的，她把手里的小塑料袋给他：“这是消炎药，你上去后涂一点。”
  路灯的灯光昏暗，她还是看到了他嘴角处的青紫。
  蒋慕铮打开一看，眼睛眨了眨。
  几个意思？
  真把他当三岁呀？
  洛飒轻咳两声，解释：“口罩你明天上班戴，薄荷糖含在嘴里会清凉些，戴着口罩也不会难受。”
  至于那两个棒棒糖，她没多说。
  蒋慕铮把小脚丫形状的棒棒糖捏在指间，看了又看，忍俊不禁。
  他把棒棒糖塞到她口袋：“我留一个，给你一个。”
  洛飒：“...”
  有种三岁小孩在过家家的感觉。
  大半夜的，两人在这里分糖吃。
  她没吱声，也没拒绝。
  把手插在口袋，摸了摸那个糖。
  一时间两人都没出声，尴尬的气氛里夹杂着甜蜜。
  洛飒看他一眼：“我回了。”
  她转身就走。
  蒋慕铮喊她：“洛洛。”
  她回头：“有事？”
  “嗯。”
  至于什么事，他开始疯狂转动大脑来思考，就是不想她走，想跟她多待一会儿。
  几秒的时间，有了答案。
  他说：“我正好要去我四哥家找他谈点事，我们顺路，我坐你车过去，回来时就让我四哥送一趟。”
  洛飒：“...”
  大半夜的，他去蒋慕承家里做什么？
  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谈？
  但也没拆穿他。
  蒋慕铮把药装进风衣口袋，对她说：“走吧，晚了会打扰我四哥休息。”
  洛飒无奈，只好跟他一起上车。
  坐上车，蒋慕铮把医用口罩拆开，自己戴了一个，又递给一个给洛飒：“这个给你，今天雾霾大，戴上了少吸点毒气。”
  洛飒：“...在车里用不着。”
  蒋慕铮非要让她拿着：“下车后用。”
  洛飒默默接过来，放在控制台上。
  蒋慕铮偏头看向车外，又不自觉吹起口哨。
  他跟她戴情侣口罩了，越想心里越美。
  忽的想起什么，他赶紧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出洛飒的号码，在‘跟踪小能手’前面又把a加上去。
  他提前发了信息给四哥：【我一会儿到你家。】
  四哥：【这都几点了，你梦游呢？】
  蒋慕铮：【哦，我找你商量点事。】
  四哥：【商量你的婚事？】
  蒋慕铮：“...”
  被噎个半死。
  没有了耐心：【先不说了，我十分钟后到。】
  四哥：【我不在家，在上海出差，你四嫂今晚值大夜班，家里保姆司机都放假了，别墅里没人，你不用过去了。】
  蒋慕铮：“...”
  汽车停下来时，蒋慕铮愣了下，这就到了？
  怎么感觉跟坐火箭似的，还没坐稳呢，就到了。
  蒋慕铮没下车，转脸看着她；“洛洛，你明天不值班吧？”
  洛飒：“嗯。”
  蒋慕铮挣扎了下，还是不要脸的说了：“是这样的，我也一直想看电影，这几天又忙，要是再不看，那个电影就要下线了，明晚正好有空，你陪我看场电影吧。”
  又特别补充一句：“一个人看电影挺无聊，我没去过影院，都不知道要怎么进去，怎么买票和检票，你陪我去吧。”
  洛飒：“...”
  没去过影院，不知道要怎么进？
  这人还真是睁眼说瞎话的祖宗。
  她没拒绝，就是默许。
  蒋慕铮满心欢喜，又叮嘱她回家早点睡。
  四哥没在家，他准备到门口叫车回去。
  他刚推门下来，洛飒也跟着下来了，绕过车头，把车钥匙扔给他：“深更半夜，别麻烦四哥或司机送你。”
  蒋慕铮后退步，接住她丢过来的车钥匙，不等他说话，她已经转身径直走向自家大门。
  这是他拿过的最有分量的钥匙，还有她手上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