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蒋慕铮比以往早到公司半个多小时, 在停车场时正好遇到秘书。
  秘书诧异的看了眼那辆车, 她对那车印象太深, 因为几周前蒋慕铮布加迪被撞, 相关事宜都是由她处理。
  修理费出来后多出理赔十一万多, 她汇报给蒋慕铮, 蒋慕铮特别交代, 不要再找奥迪车主。
  现在他竟然开着那辆车过来上班，而且最近他经常会议时接听电话，有时来有影去无踪。
  合着是撞车撞出爱情来了。
  秘书同蒋慕铮一起乘坐专用电梯上楼去, 秘书想着昨天半夜接到的跨国电话：“蒋总，马来那边的客户过来电话，说下周二上午签合约, 我定周一上午的机票？”
  蒋慕铮抬眸, 提前了？
  昨晚回去被花花公子群里的那些人吵的烦，他关了一会儿手机, 后来有个阿联酋那边的未接来电, 号码不熟, 他就没回。
  大概是马来的那个客户。
  他问：“是谁跟你联系的？”
  秘书回：“客户的秘书, 说老板没打通您的电话, 那边的秘书说很抱歉，因为她们老板周二晚上要赶去迪拜, 时间只能提前一天。”
  蒋慕铮若有所思，周二是洛飒的生日, 而他周一去吉隆坡, 周二那天肯定赶不回来，因为吉隆坡并不是他们最终签合约的地方。
  上次去谈合作的地方没有任何信号。
  他不知道这个集团的幕后老板具体做什么，那天跟他谈合作的只是合法代表人，而不是真正的老板，他觉察的出。
  他常年混迹在中东和非洲这样的地方，自然明白能做石油或是军火这样生意的人，谁都不简单。
  钱他要赚，各路‘朋友’也需要交。
  在那边做生意，就跟海洋里的生物链是一样的，不是你不跟他们接触就安全了，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
  那边的生意场上就是赤.裸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不管以什么方式，你能存活下来才是本事。
  蒋慕铮又问：“周二那天最早的航班是几点？”
  秘书：“凌晨两点多的，早上八点多到吉隆坡。”
  蒋慕铮：“就定那个班次。”
  “好。”
  一整天蒋慕铮都没闲下来，上午开会、见客户、中午还约了银行的领导吃饭，下午继续开会。
  一直到晚上六点钟才闲下来。
  今天下雨，路面的交通比晴天更拥堵，洛飒比平时也忙，他中午也没再打扰她。
  现在忙完了，就有些想她。
  给她发了信息：【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隔了几分钟，洛飒回：【已经下班了。】
  蒋慕铮：【我马上过去。】
  走出公司大楼，雨还在下，不算大，夹杂着小雪花。
  这算是入冬来的第一场小雪。
  路上行人脚步匆匆，或打伞或穿雨衣，还有的人什么雨具也没带，在夜色的小雨里奔跑。
  不自觉的他就想到周末那晚他郁闷的站在雨地里抽烟，还试图想把洛飒给他买的那个打火机给丢掉，最终也没舍得。
  周末那晚下大雨，他看着洛飒和傅延博牵手去看电影，今天他要看电影了，结果又下小雨。
  多应景。
  雨天堵车，蒋慕铮二十多分钟后才到。
  看到洛飒在门口等他，他应该暗中窃喜才对，但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心里反倒有股酸涩的东西在涌流。
  洛飒正低头看手机，没注意到他。
  他赶紧停好车，来不及撑伞，直接淋雨往她那边跑。
  洛飒抬眸：“你怎么下车了？喊我一声就行。”
  说着，下意识的把伞朝他那边倾斜。
  蒋慕铮觉得吃过一顿早饭，她身上的刺少了许多，虽然说话还是冷淡，但语气没那么呛人。
  他把她散落下的碎发往耳后撩撩，因为风大，雨不分方向的被风吹来，她脸上也溅上了雨水。
  他拿手背给她擦擦，她也没躲。
  “怎么不在办公室里等我？”
  说完，拉着她朝汽车那边走去。
  洛飒回他：“以为你马上就到。”
  坐上车，洛飒脱下风衣，蒋慕铮很自然的接过来，把风衣散开，放在后座上晾着。
  又在储物盒里找了条毛巾给她。
  这个季节用不着开空调，他还是打开了。
  洛飒：“我不冷。”她把脸和头发擦擦。
  蒋慕铮：“把衣服尽快烘干，湿衣服穿身上不难受？”
  他驱车缓缓离开。
  开车时，蒋慕铮不时会抽空看她一眼。
  怎么看都看不够。
  “蒋慕铮。”洛飒侧脸看着他，神情严肃。
  “嗯？”他也跟她对望，时间很短，他又转过去看前方的路。
  “什么事，你说，我听着。”
  洛飒再三考虑，说的很直白：“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也才不到一个月，对彼此一点都不了解，我本身就是一个慢热又理智的人，所以不会稀里糊涂的就跟一个人谈恋爱，特别是我们之前都是对彼此有偏见的。但是...”
  她特意停顿了下。
  “但是我既然默许了给你一年的时间，也许不用一年，有些事水到渠成，顺其自然，也没必要非要规定个具体的时间。反正不管多久，既然我之前都默许了你，就不会转脸就跟别的男人怎么样，这点我还是能做到的。至于随着我们的相处，合不合适，能不能在一起，这都不是谁能提前预知的，也没办法控制结果。”
  她看着他：“你懂我的意思吧？”
  蒋慕铮一个激动，差点连车都不会开了，他赶紧靠边停。
  转脸跟她说：“我懂，真的懂。”
  说着说着，他就不自觉抿嘴笑了。
  她今晚的这番话出乎他的意料，本来还想着，一年过后她万一要还是不心动怎么办？
  又或者，这一年里，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又要怎么办？
  而她刚才那番话，就是个定心丸，她只要不排斥他，他就一定有办法让她喜欢上他。
  说不定，她现在对他已经有了好感，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谈恋爱。
  就把内心的想法给条条框框了，不想自己受伤。
  但他理解她，特别她从小就是单亲家庭，对感情肯定是小心翼翼又敏感的，现在能跨出这么一大步，他已经欣喜若狂。
  蒋慕铮一直盯着她看，嘴角带笑。
  什么也不说。
  洛飒被看的别扭，催他：“再不走电影就结束了。”
  “哦，好。”蒋慕铮收回视线，开始专注开车。
  一路上他都吹着口哨，还是那首《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蒋慕铮有点小心眼，想到傅延博把汽车停在影院对面商场的停车场，他也转弯开去了那边的停车场。
  洛飒提醒他：“方向错了，影院在右边的那栋大厦里。”
  蒋慕铮：“看电影的人多，那边肯定没停车位。”
  洛飒：“今天周三，又下雨，人不会多的。”
  蒋慕铮就当没听到，洛飒无奈的望着车外，这人又不知道想什么歪点子了，下着雨，还非要走那么远。
  停好车，蒋慕铮把自己的风衣递给洛飒：“穿我的吧，你的衣服还是潮的。”
  洛飒：“那你呢？”
  他身上只穿一件白衬衫，雨天特别冷。
  蒋慕铮：“我后备箱里有。”
  他打后备箱，找了件外套出来。
  跟洛飒手上拿的那件风衣一个色系。
  洛飒穿上他的风衣，拿着雨伞，跟他一起走出停车场。
  忽的想起来：“你怎么不多拿一把伞？”
  蒋慕铮：“车上没伞。”
  洛飒：“后备箱里有。”
  她刚才明明看到了。
  蒋慕铮眨了眨眼：“...是吗？我眼神不好没看到，我是远视眼，你忘记了？”
  洛飒：“...”
  简直无语了。
  低头朝前走，没再搭理他。
  蒋慕铮笑，跟在她身后。
  出了停车场，他躲进她的伞下。
  到了十字路口，人行道上的绿灯刚亮起来，还有五十多秒，完全不用跑着过马路了。
  蒋慕铮歪头看洛飒一眼，若有思忖，他忽的绕到她另一边，她右手没拿伞，他伸手攥住她的手。
  洛飒瞪他：“你干嘛！”
  想甩掉他的手，但就跟沾上了502一样，牢固的不行，怎么都甩不掉。
  “你放开！”
  “不能放，雨天路滑，你摔倒了怎么办？”
  “...”
  蒋慕铮美滋滋的牵着她，她的手软软的，攥在手心里，特别舒服。
  一直到了商场的门口，他才松开她。
  洛飒气的用脚背踢他一脚，蒋慕铮只顾开心，一点都不觉得疼。
  电梯很快到了八楼的影城，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香甜的爆米花味迎面扑来，洛飒恍惚了下，她之前和傅延博过来时，怎么没有闻到这么好闻的味道。
  蒋慕铮已经去买票，工作人员让他选位置，他看都没看屏幕一下，直接说：“最后一排。”
  工作人员多看他一眼，说好。
  开始出票。
  蒋慕铮又跟工作人员说要个大桶的爆米花，再要两瓶饮料。
  洛飒收好伞，抬步走过来，蒋慕铮到另一边排队取爆米花。
  “你干嘛？”洛飒问他。
  蒋慕铮：“拿爆米花。”
  洛飒：“我不吃爆米花。”
  蒋慕铮浅笑：“我买了自己吃的。”
  洛飒：“...”
  拿到爆米花后，蒋慕铮先吃了几粒，味道远没有闻到的好，但还不错，他塞了两粒到洛飒嘴里，洛飒想躲，但没躲开，爆米花已经送到了她嘴里。
  洛飒慢慢嚼着，嘴里甜丝丝的。
  进入放映厅时，已经开始了片头，他们在最后排坐下。
  今天看电影的人不太多，位置空了一大半。
  洛飒问他：“前面那么多好位置，你怎么选最后排？”
  蒋慕铮顿了下，回她：“我远视眼呀，靠太近看不见。”
  洛飒：“...”
  真想再踹他一脚。
  接下来的时间蒋慕铮还算安静，除了吃爆米花就没发出别的声音，他也不看电影，一直侧身看着她。
  洛飒被盯的不自在，剜他一眼：“好好看电影不行吗？！”
  蒋慕铮吃着爆米花，又朝她嘴里塞了几粒，他笑说：“你帮我看，看了后告诉我电影讲的是什么。”
  洛飒：“...”
  整场电影下来，蒋慕铮没空看一眼，他一会儿喂洛飒吃爆米花，一会儿喂她喝水，都快忙死了。
  心里那个嘚瑟。
  电影散场，蒋慕铮手微微搭在洛飒的肩头，把她往怀里收了下。
  洛飒手肘捣了他腰部一下：“离我远点！”
  蒋慕铮偏不，又用力揽了她一下，“你没看到人这么多吗？一会儿被挤丢了怎么办？”
  洛飒露出无奈的神情，跟他已经无法正常沟通。
  他现在基本处于疯狂模式。
  她在他腰间用力拧了下，蒋慕铮疼的嘶了声，但还是没松开她的肩膀。
  走出影城，蒋慕铮直接抽过她手里的伞，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头上。
  洛飒扒开衣服，不满的望着他：“蒋慕铮，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会再跟你一块出来！”
  蒋慕铮说：“答应过你要让你把十几岁年纪的爱情体验一遍，你要不配合，我难不成一人饰两个角色？”
  他拉着她朝商场的门外走，“十几岁的小孩恋爱，就下这点雨，他们才不会去打伞，直接奔跑着过大街，但你不行，现在天冷，你上班又累，就用衣服遮一下头。”
  走出商场，雨还在下。
  冷风吹过来，洛飒一个寒噤。
  蒋慕铮把衣服重新盖在她头上，拉着她的手往前跑。
  “蒋慕铮，你慢点！烦死了！”洛飒左手被他牵着，右手用力按住头上的衣服，生怕掉下来。
  斜风细雨里，他们奔跑着过马路。
  绿灯还有四秒，时间不够了，可蒋慕铮拽着她一个劲儿的朝前跑去，洛飒感觉自己以前在警校体能测试时，都没跑这么快。
  就好像后面有一群疯狗在追赶一样。
  跑到马路对面，她累的气喘吁吁，差点跑岔气。
  洛飒喘的气都不顺，转头看蒋慕铮一眼，他头发都湿了，她指指他手里的伞：“撑开呀！”
  蒋慕铮把伞撑开，却大部分倾斜到她那边。
  休息了下，两人往停车场走去。
  直到坐上车，洛飒才平复下来。
  如果不是蒋慕铮，她这辈子估计都不会那么疯狂的奔跑，还是在寒冷的雨天，关键手里有伞都不撑着。
  蒋慕铮拿毛巾擦了下头发，驱车离开。
  两人还跟以前一样，基本不说话，偶尔蒋慕铮会主动跟她说句话，也都是他问一句，她答一句。
  雨天的视线不太好，后来蒋慕铮就专注开车。
  洛飒转脸看向窗外，外面昏暗一片，路灯的灯光也被雨水给模糊了。
  以前她最不喜欢下雨天，一到下雨交通就拥堵不堪，执勤时就算穿着雨衣，回到单位衣服也是湿的。
  到了家后就更冷清。
  现在看来下雨天也没那么糟糕。
  车内渐渐暖起来，窗玻璃上蕴起一层薄雾，她拿手指胡乱画着。
  蒋慕铮回头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画了个笑脸。
  原来她也不是没有小女孩的心态，只是她想撒娇时，没人在身边惯着她，时间久了，她也就养成了冷冷淡淡的性格。
  他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洛飒啪的一下拍掉他的手，蒋慕铮笑，缩回手，专注开车。
  到了家门口，洛飒换上自己的衣服下车，蒋慕铮也跟着下来，忽的，他轻声喊她：“洛洛。”
  洛飒抬眸：“嗯？”
  她还没反应过来，蒋慕铮的吻就落下来，她脑袋一片黑，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亲完。
  蒋慕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落下三个吻。
  她的额头，她的唇，还要她的脖子上。
  洛飒欲要抬脚踹他，又一想，雨天，鞋子上都是水，会把他裤子弄脏，她忍了。
  蒋慕铮跟她说：“明早我来接你。”
  说完就小跑着进了车里，发动车子驶离。
  他没开走，停在不远处的路边，直到洛飒进了院子里，他才离开。
  洛飒到家洗过澡对着镜子涂乳液时才发现，脖子里有一小块暗红，她凑近了镜子，摸了摸，也不疼。
  她眉心微蹙，也没碰到什么东西呀，再说了，冬天也没蚊虫。
  想了又想，忽的她耳根泛红。
  她眯了眯眼，蒋慕铮最后一个落在她脖子里的亲吻是吮吸的，当时被他亲的有点疼，她才想去踹他。
  这一小块暗红是他留下的吻痕。
  洛飒揉揉那个明显又刺眼的吻痕，明天上班怎么办？
  穿制服又没法围着丝巾，必须要穿高领毛衣遮一下了。
  她都好几年不穿高领毛衣，越想心里就越窝火。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下，是蒋慕铮：【我到家了，你早点睡，晚安。】
  洛飒没爱回他。
  看着镜子里他的恶劣行径，一个月内她都不想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