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微心动不过一悸,转瞬发现银筝不对劲,她问:“师姐?你怎么了?”
银筝在强撑,她说:“没什么,突然发烧,头晕。”
沈轻微扶着她坐在沙发上,低头看,银筝面发白,秀发微乱,在任何时候都严肃稳重的银筝,此刻憔悴又软弱,让人心生疼惜,沈轻微忍不住将手背放银筝额头上,一点儿不烫,凉凉的。
不像是发烧的症状,沈轻微皱眉,狐疑的看向银筝。
银筝别开视线说:“轻微,去给我倒杯水。”
沈轻微咬咬唇,起身去厨房,银筝连偏头都费力,周身都是沈轻微身上淡淡香气,她闭目轻呼吸。
沈轻微一抬头便看到沙发上那抹身影,单薄纤瘦,她捧杯子走过去,路过沙发时看到挂在一侧的束魂袋,她思索几秒走过去,摸了摸,脸色微变,问银筝:“你把她们放走了?”
难怪她现在这副样子,根本不是什么发烧,而是心绞痛!
心绞痛有多疼她不是没有承受过,师姐怎么可以!
沈轻微疾步走回银筝身边,又气又急:“你是不是放了她们?”
银筝本就没打算隐瞒,她微点头,沈轻微涨红眼:“怎么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银筝难得扬唇,脸上似浮一抹淡笑,她说:“看你哭鼻子吗?”
沈轻微一抹眼角:“我才没有。”
她还是心疼:“你告诉我,我不就……”
不就不怨你了吗?她觉得这两天生气的自己好像个傻子,银筝不仅承受她的抱怨,还要承受心绞之痛,沈轻微越想越心疼,眼底水汪汪的,银筝伸手掸掉她眼角水花,说:“不告诉你,是怕依照你那脾气,赵先生活不到局子里。”
人死容易,赎罪难。
赵先生还没为生前的事情赎罪,不能那么轻易的离开,否则那对母女所遭受的痛苦,又有谁能知道?沈轻微突然明白过来,她看眼银筝,眼尾发红,一张俏颜内疚又自责,银筝刚抬手沈轻微忍不住往她身边蹭了蹭,小声道:“还疼吗?”
“没那么疼了。”只是一时的,发作之后就没那么难受了,可沈轻微疼,疼入骨,她想了会抓住银筝的手。
“疼了你就掐我。”
银筝偏头看眼她,半晌,岔开话题:“午饭吃了吗?”
沈轻微摇头:“没有,师姐想吃什么,我去买。”
银筝没什么胃口,但怕沈轻微担心,她还是点了小笼包和莲子百合粥,沈轻微记下后说:“我马上回来。”
她快步走出套房,银筝在她离开之后看向窗外,天边乌云袭来,黑压压一片,狂风吹玻璃上,发出刺耳声响。
眼看一场大雨就要来了,在城市的另一端,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个窗户,热风从窗口挤进去,转瞬成凉气,冷的人直打寒颤。
“什么鬼天气?冻死人了!”不知是谁抱怨一句。
赵先生哆嗦靠在墙角边,同房间的其他人离他很远,似是受不了他身上那股味道。
从进这里面开始,他身上就有种奇怪的味道,很像是腐烂的肉,散发出的腥臭味,不用靠近他身边,只要他走过的地方,都是这种臭味,难闻至极,还有同房的人当场吐出来!
看管的人也受不了,同意其他人提议,决定下午给赵先生换一个单独的房间。
“不要,不要给我换单独的房间!”赵先生一脸惊恐,他看着身边的人:“我会洗澡的,我会每天洗澡的!”
不要让他一个人!他恐惧,害怕,他不敢一个人待在这样的房间里!
没人愿意听他说话,在他颤抖走到门口伸冤时终于有人忍不住,一脚踢他身上,将他踢到墙角边,他挣扎爬起来,身体却不得动弹,耳边似乎又出现幻音,一个女人尖细尖细的嗓音问:“吃肉吗?”
他很想叫出来!但无人看到他嗓子口被一只枯手紧攥,卡主他脖子,在他濒临窒息时松开一些,周而复始,赵先生满身的汗,身上那股味道更臭!
“来人啊!换房间!”他同房的犯人忍不住吐出来,很快看管的人走过来,他们皱眉给同房的人换了房间,这处只剩下赵先生一个人,他蜷缩在墙角,还在用力的呼喊:“不要走,不要走……”
可他叫喊只能在嗓子里,更像是呜咽,无人听到。
他恍惚想到以前强迫晓倩时,晓倩就是发出这种声音,破碎又微弱,他老泪纵横,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外面乌云密布,天色暗沉,整个房间也暗下来,他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他仿佛又回到家里,推开门,家里一片漆黑,他不想进去,身体却被人推了进去。
客厅里悬一盏暗红色的灯,他老婆笑盈盈看着他,那种笑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他转身先逃,却被他老婆一把拽住,怎么都挣脱不开,他老婆说:“人都到了,就差你一个,跑什么?”
他慌乱摇头,却被他老婆拖到饭桌前,耳边是阴恻恻的声音:“一起吃饭吧。”
他被强压坐在桌子旁,旁边是他的同事,老板,还有傅源,对面是他女儿,她们面前放一个巨大的白色盘子,盘子里空无一物,他老婆低下头,突然掏了一大块肉出来放在盘子里,肉上面还有血沫,鲜血染红桌布,但他老婆和女儿却毫无知觉,只顾低头吃肉,一大块一大块,他忍不住转过头想要逃跑!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双腿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只剩下两个裤腿随风飘扬,他再看,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一张脸煞白,耳边响起他老婆尖细声音:“老赵,吃肉吗?”
他死命挣扎!但毫无用处!他眼睁睁看着他老婆一点点撕碎他的身体!他的胸口!他的心!他的五脏!他女儿边吃边转过头,冲他阴森森笑了笑,满口的鲜血和獠牙!
赵先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
“今天吃的好快啊。”他老婆说:“还没吃饱。”
他女儿声音很低道:“妈,还有头呢。”
赵先生很想咆哮!却叫不出来!他睁着眼看她们俩将自己放在桌上,一点点消失!
安静的客厅里,吃饱的母女二人开始唱起了不知道什么歌,那阴冷寒气如附骨之疽,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啊!”
一个狼狈身影猛地坐起!赵先生身体干瘪,脸色蜡黄,眼睛里没有一丝生气,似行尸走肉,他在梦里循环死了一万遍,醒来继续苟延残喘,这一辈子,他都要这样度过。
天边一道炸雷,砰地一声!光从窗口跃进来,照在他身上,模糊出三个身影。
不多时,噼里啪啦的雨砸下来!
银筝看向窗外,几秒后回房换了身衣服,提着伞出去。
酒店外面就有粥铺,银筝看眼四周,往右边走,没一会,她看到熟悉的身影。
沈轻微边等打包边看向外面,大雨滂沱,突然而至,她一点准备都没有,也没带伞,店主笑着说:“小姑娘,等雨停了再走吧,雷阵雨,一会就停了。”
她也想等雨停,可更想回去,沈轻微归心似箭,谢过店主转头将手挡额前,抬脚就准备往外跑,头顶突然多了一把伞。
沈轻微偏头,银筝站在伞下神色平静,目光清凉如水,她换了一件黑色半衫,衬得肌肤的白皙如玉,天鹅颈修长,几缕秀发垂脖子旁,被风一刮,微微扬起,也在沈轻微心底撩起波澜。
“师姐。”沈轻微心跳微快:“你怎么来了?”
银筝说:“下雨了,你没带伞。”
两人身后老板说:“小姑娘,家里有人来接你啦?”
沈轻微转头,笑的很甜,银筝说:“回去吧。”
两道身影走在雨帘里,一把伞将她们和其他人隔开,似乎也与周围的一切隔开,四周不时有人快跑,溅起水花,沈轻微往银筝身边靠了些,她说:“没有百合莲子粥了,我给你买的紫薯粥。”
银筝神色淡然:“知道了。”
沈轻微余光悄悄瞄她一眼,雨水从伞角垂直落下,如一串串珍珠,银筝面平静,目不斜视看前方,耳侧叮咚响,当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沈轻微不知为何想那句词: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她偏头,发现银筝就是那一轮皎月,悬在她心口,忽明忽暗。
银筝问:“看什么?”
沈轻微回神,耳根微红道:“师姐怎么穿这件衣服了。”
银筝的衣服多半是淡色,这件黑半衫是她以前送给银筝的,从未见她穿过,她还以为银筝不喜欢,没想到今儿倒是穿了。
“放着也是浪费。”银筝解释,但神色里有浅浅的不舍。
沈轻微点头,说:“果然很配师姐,师姐穿什么都好看!”
银筝侧目看她,目光添些许温柔,嗓音温和:“就会贫嘴。”
“没有嘛。”沈轻微撒娇,靠着银筝走,在她低头的刹那,银筝的伞一大半都在她这边,而另半边早就被雨淋湿。
沈轻微不知道银筝穿这件衣服不是因为放着浪费,而是因为黑色吸水,所以就算被淋湿,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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